难忘鹤岗之旅

作者：王河北诵读：蝴蝶

年冬天，“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”正轰轰烈烈地在神州大地开展。那年我五岁，弟弟两岁。父亲年“因言获罪”，变成牺牲品，被错划为右派，按成分被划分为“黑五类”，受到极左路线迫害，失去了政治自由和人身权利，历次运动成了被斗争的对象、遭批斗的重点。

当时父亲在辛寨公社魏寨子学校任教。父亲秉性善良，性格倔犟。他不向极左势力低头，顽强抗争，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，对他的批斗会也因此不断升级。父亲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极大摧残。逆境中，父亲不断学习毛主席著作，他能整段整页的背诵毛主席语录！但他的勤奋努力，洗心革面，陶冶身心，终因“右派”这顶紧箍咒套在头上，纵使再努力、再“改造”，还是被那些造反有理的“革命派”视为“异类”，视为阶级敌人，经常遭受无情的批斗和人身攻击。最终，父亲在毛主席著作《论持久战》中找到了生存答案！面对无休止的揪斗和纠缠，为了保全生命于乱世，父亲被迫冒着被开除公职，“冒天下之大不韪”的风险，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——三十六计走为上策！他打算去东北鹤岗市找我二叔，暂避一时！当时，我二叔因从小过继给复员军人出身的姑爷爷，成分属“红五类”，根正苗红。姑爷爷退伍后，在东北鹤岗煤矿安了家。

考虑到当时弟弟太小，因遭受株连浑身病痛，缺衣少穿的母亲一人拉扯两个孩子困难重重，父亲便决定带着我一块儿去东北找二叔。孩提怎么知道大人内心的痛楚。5岁的我年龄小，不懂事，一听说要去东北，高兴得直蹦高，竟然一宿没睡着觉。“留得青山在，不怕没柴烧”。在那个时代，保命最重要，在家里无藏身之处，只能选择离开。父亲的决定，母亲无可奈何，流着泪默默地选择了支持。只是不放心我！父亲的内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，激烈做着斗争。不离开就要遭受教育系统那些“革命”造反派无休止的折磨和折腾，保不准也得搭上一条命。离开就要舍妻别家，但又有什么法子呢？最后，父亲把心一横，趁着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，悄悄地带上我，与母亲洒泪而别。“男儿有泪不轻弹”，现在回想起来，当时那场景，跟后来看到的电影镜头里夫妻生离死别场面又有哪些区别呢？

从我家到禹城火车站38里路，父亲先是领着我，接下来是抱着我，再后来就是背着我——走累了，就停停歇歇，再走！一路上，爷俩儿说着话，父亲给我讲着故事，生怕我睡着，走了多半夜，终于看见远远的禹城火车站。候车室里人来人往，父亲买好车票，爷俩儿过了检票口，随着人流踏上了北去的火车，火车汽笛长鸣，徐徐开动。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火车，听到列车嘶鸣的声音，我就像脱笼的小鸟，心情无比激动。我看看这里，又瞧瞧那里，就像撒欢儿的小马驹，不停地在车厢里来回跑动。一切感到那样新鲜。火车就像奔驰的骏马，又似腾飞的巨龙，勇往直前。透过车窗，远远地看到，村庄、树木、电线杆飞速而过。我好开心，好快乐！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在火车上。父亲因连日来的疲劳，实在累极了，坐到座位上打了个盹儿。睁开眼，发现我没在身边。急得满车厢找我，还好，在临车厢找到了正在玩耍的我。父亲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后来父亲常常给朋友和家人讲起当时的情景：“本来生活已经对我不公，假如再把孩子弄丢了，怎么给一家老小交代呀！”。父亲着急地狠狠训斥了我一顿，吓得我再也不敢乱跑。那时的火车速度没有现在快，中间还要多次停车。一路上，越过了多少车站已经记不清了。到了开饭时间，父亲领我来到火车餐厅。还没到达，就闻到远远飘来饭菜的香味。父亲给我买了一份大米饭，米饭上面覆盖着成块的豆腐皮。平生第一次吃到这种香味可口的人间美食，真是让我终生难忘。以致成年后，不管在家里，还是在外面饭店里吃饭，都要买上大米饭，豆腐皮为伴。这几乎成了我雷打不动的饮食习惯！改革开放以后，家乡王坊村，有七八户专做豆腐皮生意的人家，豆腐皮远销周围村庄，我们村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“豆腐皮之乡”。乡亲们用豆腐皮做菜的花样也越来越多，像“辣炒豆腐皮”“炖豆腐皮”“炸豆腐皮”“凉拌豆腐皮”等等。也让我有更多的机会去仔细品尝家乡那道难忘的美味。

大约过了三天两夜的时间，火车终于到了一个较大的车站——佳木斯站。那时，还没有直达鹤岗的列车，我们爷俩儿只能在佳木斯等候倒车。佳木斯的冬天格外冷，到处白蒙蒙一片，车站的房檐儿上面挂着一串串冰瘤子。地上的积雪很厚，也很滑。过往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，也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，父亲背着我去候车室买票，我冻得浑身发抖，大哭不止！父亲一边哄着我，一边买好车票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，从远处开过一辆列车。广播室里传来乘务员的声音：“开往鹤岗的次列车到站了，请旅客们上车！”。父亲抱着我急急忙忙地登上火车。第二天九点左右，终于到达目的地——鹤岗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有过数不清的旅行，但对我来讲，5岁的那次黑龙江鹤岗之行却刻骨铭心，终生难忘！它好似烙印一般刻在我的脑海，似风如雨，挥之不去……

作者简介：王河北，山东禹城人，中学高级教师。从事教育教学工作30余年。桃李满天下。平时喜欢读书、上网、旅游。爱好村志的挖掘与整理。文章散见《禹城市报》、《德州日报》《德州晚报》报刊，长河副刊、德州作家协会、山东精短文学微刊、史志花开等平台。最喜欢的一句名言是：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

蝴蝶：国家一级播音员，《蝴蝶诵读》微刊平台创始人，用纯净的声音把文字化为有声的语言，温暖心灵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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